現在年輕人寫首歌,還整得怪有趣的
在1995年組建野孩子樂隊之前,出生于蘭州的張佺做了6年樂手,有了充足的流行音樂積累,又在西北花了一年時間尋找民間音樂。兩種經驗的碰撞之下,現代音樂與本地民間音樂的融合開始自然發酵。
當時,這一新鮮的音樂類型還沒有專屬分類,隨著民謠概念的流行,野孩子也順其自然被劃入民謠范疇。
20多年過去,野孩子早已步入中年,新一批更具本土意識的年輕音樂人已然成長起來。他們身處一個音樂更加豐富多元的時代,國風、民謠、嘻哈、R&B和電音等都是他們喜愛的音樂類型。同時,本土意識對他們來說,早從抽象的概念變成日常的生活,更自然地融入創作之中。
新的音樂形式在融合中“野生野長”,雖然本土的地域意味更濃,卻早已不是簡單的民謠概念足以囊括。
這一季《明日創作計劃》,選擇了為這一批00年左右出生的年輕人提供舞臺。相比成熟的技巧,更讓人眼前一亮的是,這些扎根本土的年輕人,竟在不知不覺中呈現出鮮明的音樂辨識度。這些一出生就沉浸在全球流行文化語境中的年輕人,正試圖在前輩的基礎上,再造并傳播屬于本土的音樂語言。
提到本土音樂,往往容易跟更具體的地域聯系起來。從江南的溫婉到西北的粗獷,總給人“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的印象。但在《明日創作計劃》中,年輕人的作品在表面的地域區隔之間,又暗含著一條隱秘的共同紐帶。
來自拉薩的晉美用藏語彈唱了原創作品《人生》,松弛、流暢的表演和跳躍的切分節奏,創造了整期節目氣氛最熱烈的現場,獲得了當晚最高的觀眾評分193分。
作為冬不拉第三流派第三代傳承人,來自新疆的阿依巴爾的《5:30》用冬不拉加鋼琴鋪墊了前奏,又用家鄉語言演唱,民族韻味和現代感完美融合,讓鄧紫棋連說“太美了”。
兩人的表演都明顯有本土地方的特色,但又有共通性,那就是借鑒了很多現代音樂的手法。相比于完全用流行音樂的模式包裝本土元素,或者完全保留民間歌曲的形式,他們選擇了第三條道路:通過融合再造本土音樂。這是更能讓同齡人接受且新鮮的表達方式。
這一特點更是鮮明地體現在來自貴州六盤水的蔣先貴身上。這位年僅21歲但“略顯老成”的青年,在作品《飛向月球》中用略顯憂郁的小調旋律唱出了電影似的畫面感,“你去找宇宙飛船,我去引開保安。”作品被仁科概括為“縣城科幻”。
作品在形式上是現代的,但基于六盤水人情風貌的音樂創作又顯然帶有本土化、地域化屬性。在他的演繹下,所謂地域特色已經跳出了抽象的風格、元素,而是形成更具象的畫面。這樣的創作帶著鮮明的個性特征,幾乎無法被復制。
這些素人出身的學員們,在不同的地域和生活背景下“野性生長”,音樂風格大相徑庭,卻又都自然而然走上了一條本土元素和現代音樂的融合之路。他們的作品既顯得野味十足,個性鮮明,但又不至于陌生到讓人一下不能接受。
素人、野生、本土,與他們個性、張揚、獨特等特質混雜在一起,讓他們既有基于不同地域的多元表達,又有相似的音樂自覺。和之前大家習慣的古風、國風、民族風相比,這種本土表達更具體、更親切、更現代,形成完全區別于以往音樂的聆聽體驗。
相比于像野孩子樂隊這些前輩的摸索和嘗試,這一批年輕人已在日常習慣了自我音樂風格的塑造。創作既不完全照搬現代音樂,也不簡單套用傳統民族音樂,而是成了一種穿梭在兩種音樂形態間的平衡。
像在節目后半段連續出場的嘻哈歌手,也是用當下流行的音樂形式無縫對接地域音樂文化,并融入大膽的想象力。
李敏江的《西部大骉客》采用了各種混搭融合,Beat里面加上彈撥樂器,還在加入了卡祖笛;李桑野的《李青》則是鮮明的中國風,用中國大鼓代替了底鼓,用木魚聲代替了軍鼓,演唱中卻又加入了電音效果。這讓作品形成既熟悉又新鮮的聽感。
“能夠創造時代,就是給人家聽的音樂是曾經沒聽過的。”鄧紫棋說。在無意中,這季年輕音樂人做到了。
雖然如今各音樂平臺和產品都把吸引“Z世代”年輕用戶作為首要目標,但“年輕人”是一個太過寬泛的概念,他們本身地域、背景、喜好千差萬別。我們真的足夠了解年輕人的世界嗎?
在《明日創作計劃》開頭,老師們紛紛表示出對當下國內年輕音樂人創作現狀的好奇。無論是五條人、馬頔,還是年齡與學員更接近的王源,都想通過節目了解“這一代年輕人的思考和他們的創作”、“對自己音樂有什么闡釋”。
已經進入第五年的“明日系列”節目,同樣面臨著抉擇。通過怎樣的方式,才能發掘出當下年輕音樂人最真實的表達?
策劃之初,節目組考慮過“民謠”的概念,但內部又幾次推翻提議,最終選擇把回答的權力交給學員自己。節目只是努力還原不同地域下年輕人多元的音樂創作,以及其中蘊含著的獨特、豐富的思想面貌,嘗試描繪一幅本土青年文化音樂圖鑒。
最終,我們看到的是一個以音樂交流為主的高質量、開放性的實驗舞臺。來自東南西北的年輕人在這個舞臺上充分展現自己的想法,為聽眾帶來富有創意的、打破常規的全新原創演繹。
節目制片人王鑫璇介紹,在今年三四月份確定節目方向后,節目組前往三四十個城市,從校園,甚至路邊,發掘有潛力的學員。晉美就是在學校草地上抱著吉他唱歌時被發現的。
節目組對學員沒有過多的干預,反而創造性地按照東西南北地域設置進行班級劃分,通過這一方式展示年輕人身上的地域特質。畢竟地域文化通過音樂路徑介紹最讓人記憶深刻,就像我們提到蘭州就會想到野孩子,提到石家莊就會想到萬能青年旅店,提到海豐就會想到五條人……
“還原真實”是本季節目最希望達到的目標。節目不強行賦予標準、規則,只是展現年輕人最沒有修飾的生命力,進行放大。也正是在這一初衷下,才發現了年輕人對本土音樂的再造,也確實發現我們無法用民謠或者既有的分類來定義這些新鮮的表達。
當然,年輕學員擁有比前輩更加自由的創作環境,卻又面臨著更加嚴酷的市場環境。節目組在保護學員真實本色的情況下,也試圖還原當下音樂市場殘酷的一面。
隨著短視頻成為音樂消費的主要場景,聽眾已經習慣了通過片段認識一首歌曲。就像鄧紫棋所說,如果歌曲不能在片段中勾住聽眾,大家可能很快會選擇切換。但片段的高光是否能代表整首作品的質量?迅速的切換中是否有“誤傷”?行業內外一直爭論不休的話題。
《明日創作計劃》則大膽在節目賽制上設置了30秒highlight考核環節,考核結果直接決定學員能否走上觀眾考場。確實有學員表示出不理解,冒著被淘汰的風險,寧肯把自己作品最高光的時刻留在觀眾考場。但在實踐中,聽眾的選擇很可能比節目里的老師更無情。
節目組無意對此做出價值評判,而是直面現實,把“30秒能決定一首歌的好壞嗎”當做整場實驗的一部分,把評價的權力交給觀眾,同時讓學員在舞臺之初就感受到市場的凌厲。
最終,一方面是年輕人原始的、發自內心的表達,另一方面是觀眾真實的選擇和評判,我們得以完整地看到一場前所未有的音樂實驗。
已進入第五年的“明日系列”一直在尋找屬于中國年輕人的音樂表達。在當下的音綜節目里,能連續多年推出實力和關注度并存的年輕學員,“明日系列”可能是為數不多的存在。
節目第一季成功挖掘到潛力的素人選手毛不易,第二季又發掘出最強廠牌蔡維澤等一眾實力選手。第三季的水晶時代為年輕女生提供了一個自我實現的舞臺,成功推出張鈺琪等學員。到第四季,節目復刻了一場追夢之旅,音樂才子們最終組建成一支有態度的樂團。
每一年的“明日”都在關注年輕音樂人的成長,又同時在探索與革新中前進,從不同側面展示當下年輕人的精神面貌和音樂創造力,一次次成功為樂壇輸送新鮮血液,在年輕人中建立起情感認同。
但習慣了之前的節目模式,很多人看到今年的《明日創作計劃》,可能會覺得有些意外。節目不但策劃上完全區別于往年,從包裝到形式也有極大變化。
與藝術家文那合作打造的全新視覺體系,帶有明顯的本土神話色彩,畫風粗獷,顏色鮮亮,少年們騎著神獸、踏浪而來。和之前節目偏時尚、現代化的包裝形成極大反差。“本土青年音樂”的概念,似乎也不像樂團、女性這些標簽有更具體的類別提示。
但其實,回顧當下年輕人的關注點,就會覺得這樣的抉擇也并不意外。
隨著近年國風音樂、國潮服裝等不斷發展,這一代年輕人的本土意識逐漸覺醒,開始形成立足于本土的優秀文化、風格態度及審美意識,融合出更加個性化的表達風格。伴隨著本土文化成長起來的年輕人,雖然有不同的興趣,身處不同的圈層,但有屬于這一代人共同的精神紐帶。
同時,在眾多大數據調查報告中,“多元化”總是與年輕人綁在一起。新一代的青年們從小就與互聯網等科技產物一同成長,如今又被信息爆炸的網絡時代所影響,成長環境使他們擁有更開闊的視野,能包容和吸收不同的文化。
這種超越以往認知的生活狀態,終會在多元的音樂創作中體現出來。《明日創作計劃》選擇聚焦年輕音樂人的本土性和創造力,恰好又順應了當下的潮流,為這一類創作提供了新鮮的出口,打造了屬于年輕人的本土音樂表達,也讓我們看到年輕人基于本土音樂求新求變的嘗試。
縱觀當下音樂市場,年輕一代音樂人的崛起,早就掀起了一波新舊交替的潮流。
出生于2001年的Billie Eillsh憑借一首《Bad Guy》斬獲了格蘭美五項大獎。出生于1999年的Lil Nas X一首《Old Town Road》病毒式傳播。此外,包括Olivia Rodrigo在內,一批00后音樂人正在占據排行榜前列。
這些年輕人以一種更加隨意、自由的方式組織創作,音樂的融合性也更加強烈,這是互聯網環境下信息雜糅的縮影。正是這些充滿著變量的新生代音樂人,正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傳統音樂工業。
在中國,本土音樂要想獲得突破,也必然要依靠新一屆的年輕人。年輕人再造本土音樂的嘗試,很可能是未來音樂行業的核心驅動力,也會是未來中國音樂品牌的核心價值。
能夠發掘樂壇中這些“變量”,是“明日系列”能持續站在潮頭的秘密所在。而《明日創作計劃》不光是屬于當下本土年輕音樂人的觀察記錄,可能也正蘊含著下一波音樂潮流的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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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新音樂產業觀察”(ID:takoff),作者:嚴植高,36氪經授權發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