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不過三代，是定律還是誤解？
家族企業大多富不過三代，人們普遍這樣認為。但這一看法卻與事實大相徑庭。數據表明，家族企業的平均壽命遠超過一般公司。家族企業不像上市公司那樣執著于實現季度收益目標，而是傾向于從幾代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這能讓家族企業采取行動更好地經受住艱難時期的考驗。
如果你喜歡HBO美劇《繼承之戰》，或者你知道世界上某些知名家族企業中長期存在、眾人皆知的沖突（比如像默多克家族或薩姆納·雷德斯通家族等），你或許會認為家族企業與其他形式企業相比更加脆弱。確實人們都普遍這樣認為，很多文章和演講也都談及了“三代定律”，即家族企業大多富不過三代。
但這一看法卻與事實大相徑庭。數據表明，家族企業的平均壽命遠超過一般公司。其實，當今全球歷史悠久的企業大多是家族企業，這些企業在21世紀仍然具有相當的實力和競爭力。
“富不過三代”這一說法到底是怎么來的呢？這其實源自于20世紀80年代對伊利諾伊州一家制造公司進行的研究。大多數與家族企業壽命相關的事實依據都是建立在這項研究基礎之上。研究人員抽樣對公司進行了調查，了解有哪些公司在研究期間仍在運營。隨后，研究人員將這些公司按照30年進行劃分，大致相當于一代人的時間。在這項研究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家族企業能延續到了第二代，只有13%延續到了第三代。
關于這項研究，有如下幾點說明：
首先，很多人對該研究的核心發現闡述有誤。很多人認為，研究結果表明只有三分之一的家族企業能延續到第二代。但該研究發現，有三分之一的企業能延續到第二代結束，即60年，這就有30年的企業壽命差異，所以要謹慎措辭。
其次，研究人員發現，74%的家族企業至少能經營30年，46%的企業能經營至少60年，33%的企業至少能延續90年。該研究并未指出與其他類型公司相比如何。通過對1950年至2009年的2.5萬家上市公司進行研究可以發現，企業的平均壽命只有15年左右，甚至不超過一代人。此外，標準普爾500指數企業的上榜時間也越來越短。如果一家公司在1958年加入標普500，能在榜上呆61年。到了2012年，標普500企業的平均在榜壽命只有18年。波士頓咨詢集團2015年的一項分析發現，美國的上市公司面臨的五年 “退出風險”高達32%，這意味著幾乎三分之一的公司會在五年內消失，1965年的上市公司面臨的退出風險僅有5%。
最后，該研究未能對企業消失的原因進行深入分析。家庭糾紛和商業問題肯定對某些企業造成了影響，但也有可能企業老板只是賣掉了這家企業，又創建了一家新的企業，這和“失敗”可相去甚遠。
關于三代定律有很多說法，比如“衣缽傳不過三代”就意味著創業一代積累的財富在孫輩就消耗殆盡；巴西也有這樣一句話：“富爸爸，貴兒子，窮孫子”。很多國家也有類似的說法。
三代定律的傳說如此普遍，導致很多家族企業認為自身很難長期生存，從而印證了三代定律。曾經就有這樣一家向我們咨詢的成功的家族企業差點就輕信了這一定律，該公司的獨立董事會成員認為不應把企業傳給下一代，這樣才能保證企業的延續生存。
這個家族企業的負責人非常關心企業和員工，也有將企業作為遺產留給家人的想法，不想將企業套現收益交給下一代。所以當他們準備退休時，糾結于將企業賣給長期管理的家族外經理還是將所有權傳給下一代。董事會成員的建議讓他們覺得必須得在公司的長期發展和維持家族企業之間做出選擇。但家族負責人感覺把企業交給外人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所以最終決定嘗試家族繼承。
這個決定非常明智。家族企業的負責人順利將所有權移交給下一代，非家族經理人幫助家族企業即將退休的負責人和繼任者銜接過渡，如今這家企業蓬勃發展。
那么，三代定律是否有據可循？確實有些家庭會在脫貧走向富裕后回歸貧窮，但平均而言，家族企業的發展都不錯。攀登至財富頂端的人往往會在那里停留很長時間，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經濟學家格雷戈里·克拉克（Gregory Clark）在對幾代人的社會流動性進行廣泛研究后得出了這一發現。富裕家庭通常還是很富有，而貧窮家庭仍然貧窮。格雷戈表示，最終二者會回歸平均值，但“這一過程可能需要10到15代（300到450年）的時間”。意大利銀行的經濟學家通過對比佛羅倫薩1427年和2011年的稅收記錄也有相似發現：當今社會的收入較高的群體“在六個世紀前就已經具備了較高的社會經濟地位”。
簡而言之，萬一你的家族企業真的經營失敗，也不必擔心家族企業創造的財富會一夜蒸發。
家族企業的長壽不僅對企業所有人重要，對經濟也很重要。美國人口調查局數據顯示，家族企業（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家庭成員同時或相繼控權的公司）占美國企業的90%左右。這些企業的規模從兩人合伙到財富500強公司不等，貢獻了美國一半的就業崗位，占美國國民生產總值的一半。
從長遠來看，家族企業在全球和美國能否繼續成為就業主力？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背后原因在于家族企業的選擇。家族企業不像上市公司那樣執著于實現季度收益目標，而是傾向于從幾代人的角度考慮問題，這能讓家族企業采取行動更好地經受住艱難時期的考驗。
例如，美國魯濱遜木材公司（Robinson Lumber Company）成立于1893年，總部位于新奧爾良，如今由創始家族的第五代擁有和管理。該企業成功的核心是將長期發展置于短期利潤之上。該公司銷售好幾種木制產品，從一開始就建立一家產品繁多的公司看似不太合理。多年來樹種、顏色和其他趨勢總是不斷變化，通常公司里只有一部分產品賣得好。如果根據當時情況，拋棄不受歡迎的產品，只關注流行熱門，當趨勢改變時公司就會面臨脫節的風險。
此外，和許多家族企業一樣，魯濱遜木材公司并沒有向銀行借多少錢。債務是資助增長和提高股本回報率的好方法，但債務也會使公司在經歷不可避免的經濟衰退環境時面臨風險。家族企業壽命更長，也是因為能夠負擔得起長壽的代價。
與廣泛持有的上市公司相比，家族企業往往能夠在困境中茁壯成長。新冠疫情就證明了這一點。面對疫情帶來的挑戰，盡管鮮有企業能夠獨善其身，但家族企業似乎比競爭對手更具優勢。
2020年12月，我們對全球各地的家族企業進行調查后發現（來自五大洲的140名受訪者，代表了超過25個行業），這些企業不僅度過了最黑暗的時刻，還有望在未來幾個月內獲得長足發展。68%的受訪者認為，當疫情結束時公司的運營將更富成效。超過一半的受訪者認為會迎來新的商機，公司決策會更有效率，也會為下一代提供學習機會。即使在疫情最嚴重的時期，有25%的受訪者認為未來幾年，其公司的市場份額不僅能維持不變，甚至還會有所增長。
目前環境要求公司具備韌性而非快速增長，家族所有權因此具有一定競爭優勢。家族企業的所有者與企業關系密切，能夠迅速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能夠在決策應對當前危機的同時考慮長期影響：不僅要努力儲蓄現金，還要確保員工和社區的福祉。許多研究發現，與非家族經營企業相比，家族企業給雇員的待遇更好，對社區也更負責任。
關鍵詞：家族企業
喬希·巴倫（Josh Baron）、羅伯·拉琴瑙爾（Rob Lachenauer）|文
張一唯|譯 周強|編校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 “哈佛商業評論”（ID：hbrchinese），作者：HBR-China，36氪經授權發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