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最卷的公務員考試，擠滿清北畢業生
“不孝有三，不考公為大”曾是年輕人的一句調侃，但當疫情出現、企業裁減，大家發現，還是當公務員香。
11 月末剛結束筆試的國家公務員考試，就吸引了超過 212 萬人報名，再創歷史新高 [1]。
不過，對于百萬考公大軍來說，國考只是個序幕。聯考、省考、市考……為了提升“上岸”幾率，只要時間不沖突，大家就想多報幾個崗位去考試。
而在這一眾公務員考試中，有一種類型十分特殊，那就是定向選調。如果說最卷不過考公，那么考選調生可以說是“卷中之卷”了。
這屆年輕人，不需要父母的催促，就已經把公務員列為了畢業時的首選，甚至連名校的尖子生們也不例外。
根據清華大學與北京大學的畢業生就業質量報告，2019 屆選擇就業的清北畢業生中，約四成人進到了黨政機關或事業單位 [2][3]。
與一般人通過國考、省考等方式“上岸”不同，對于頂尖高校的畢業生來說，通過選調生選拔才是他們成為公務員的主流方式。
2017 年，北京大學選調生人數占到了同年黨政機關就業人數的 75% ，這個數字在 2019 年上升至 89% [2]。清華大學更夸張，從 2017 到 2020 年，每 10 個成為公務員的清華畢業生中，大約有 9 個都是選調生 [3]。
到如今，清北學生對選調生的熱情有增無減。據新華社等報道，2021 年，清北選調生增長至 1300 人以上，相比 4 年前，人數翻了至少一倍 [4][5]。
因此，在清北畢業生的重點就業單位里，不僅有華為、騰訊和各大銀行這樣的大公司，還有多個省份的省委組織部 [2][3]。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也和選調生的篩選邏輯有關。
出于對名校畢業生的青睞，許多黨政機關會為其發布專門的“定向選調生”招錄公告，即對報生的學校與專業進行限定。
這也是為什么，在各地的定向選調生錄取名單里，基本上都是名校畢業生。
在不同的地區，定向選調生的錄取名單也富有“地方特色”。
例如在四川的 2021 屆定向選調生里，有四分之一都來自四川大學這所百年老校。
而在名校資源相對較少的省份，定向選調生可以分成兩種：清北和其他。例如 2021 屆河北省級機關（即省直）崗位的定向選調生錄取名額有 105 個，其中有 56 個來自清北，占據了半壁江山。
當然，在定向選調生這個賽道上，清華大學與北京大學的學生還有額外優勢。例如在天津市公布的 380 個 2022 年定向選調生名額中，有 80 個只面向這兩所大學進行招收 [6]。
那么，選調生比一般公務員到底強在哪，令這么多名校生蜂擁而上？
選調生的歷史可以追溯至上世紀六十年代。各省市區黨委組織部有計劃地從高等院校中選調品學兼優的畢業生，將其作為黨政領導干部后備人選進行重點培養，這些人就被稱為選調生 [7]。
所以從一開始，選調生就是專為那些優秀大學生量身定制的一種選拔方式。
被錄用后的選調生，到鄉鎮、街道等基層部門歷練后，無論是定級還是晉升空間，一般都會優于普通公務員 [8][9]。
那么，選調生的晉升速度能快多少？
按照《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從理論上來講，正常招錄的公務員走上領導崗位至少需要 3 年工作時間 [10]；而選調生在基層鍛煉 2 年后，就可能被提拔為領導干部 [9]。例如內蒙古等地的招考公告就明確表示，當各種領導崗出現空缺時，選調生會是優先考慮對象 [11]。
因此，選調生中也常出風云人物。
例如曾以縣文科第一名身份進入清華的焦三牛，碩士畢業后就考上了甘肅省選調生，2021 年年僅 32 歲的他就當上了縣長 [12]。而同樣是來自清華的張昆侖，在博士畢業后成為選調生，這之后過了 8 年時間，他就被提名為浙江諸暨市的市長候選人 [13]。
除了發展前景，許多地方政府為了吸引人才，還給選調生們開出豐厚的人才補貼，暗暗打響一場“搶人大戰”。
這些補貼主要可分為兩種：現金補貼和提供住房。在 2022 年的選調生招考公告中，至少有 9 個地區明文承諾會發放一次性現金補助，至少有 6 個地區承諾會分年或月發放補貼。
例如云南省就給定向選調生提供了博士生 15 萬元、碩士生 10 萬元的一次性工作生活補貼 [14]；上海松江區則是提供人才公寓，讓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們在寸土寸金的上海大大減少生活成本 [15]。
當然名校生們熱衷報考選調生，不只是因為發展空間和物質回報，也是因為它的“上岸機會”要多出不少。
和定向選調生對學校、專業有著嚴格限制不同，國考或省考中的很多崗位，報名門檻要低得多，因此競爭也激烈得多。
例如 2022 年的國考中，西藏阿里地區郵局的一個“三不限”（不限專業、不限學歷、不限戶籍）崗位，報錄比接近“兩萬選一”，就是考生們最怕遇到的“萬人坑” [1]。
相比之下，定向選調生的競爭比例要比普通公務員考試低得多。
比如廣東省 2022 年度選調優秀大學畢業生系統顯示，截至 2021 年 11 月 26 日，該省的定向選調生平均只有 9 個人在競爭 1 個名額。另外，還有 300 多個招錄職位只有 1 人或無人過審。
不僅如此，一個畢業生只要符合各地選調生考試的報名條件，且考試時間不沖突的話，他可以全國輪轉考一個遍，相當于在國考、省考之前，就有了多個“上岸”的機會。
不過，選調生聽起來雖好，但一般人可沒有“卷”的資格，尤其是定向選調生，更是只有少數人才能競爭的賽道。
哪怕是 985 高校的應屆生，也不一定有資格報考所有地方的定向選調生。
例如在《2022 年度天津市定向招錄選調生公告》中，兩所 985 高校——上海的華東師范大學和四川的電子科技大學就被排除在報考資格外 [16]。
而且一般公務員考試，通常已經成為“社畜”的往屆生只要年齡還沒到 35 歲，也能一邊工作一邊備考。而選調生就要嚴格得多，往往只招收本科學歷及以上的應屆畢業生，年齡限制還會隨學歷不同而調整。
北京、江蘇、廣東、上海等地，是對選調生年齡限制最嚴格的地方。要報考這些省份的定向選調生，本科生得是 24 歲及以下，而即使是博士生，也不能超過 30 歲。
這意味著，如果上學較晚或是復讀過，甚至是畢業論文難產導致延畢，就很可能達不到這些地方的選調生報名年齡要求。也難怪許多人都會有年齡焦慮，多長一歲，就不知道得失去多少機會。
而在許多經濟較不發達的地區，選調生的限制條件就寬松得多了。比如寧夏要求報考選調生的博士生在 40 歲以內即可，貴州對本科生的年齡要求是不超過 30 歲。
除了年齡，黨員、干部、獲獎這些也常出現在選調生的報考要求里。大多數地方都規定選調生需要是黨員、學生干部或者曾獲得三好學生、獎學金等表彰。有些地方還會“加碼”設置更高的門檻。
比如江蘇硬性要求報考學生得同時是黨員、學生干部，并且獲得過院系級以上獎勵，本科生的話學習成績還要在班級排名前 50%；上海市則要求來自上海本地高校的學生需要獲得過國家獎學金或上海市獎學金。
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神仙打架”。
即使是在那些沒有硬性要求的省份，要考上也不會太容易。例如云南就沒有統一的要求，但如果翻閱其 2021 年選調生錄取名單就會發現，三分之一都是黨員，四成學歷在碩士及以上。
可即便是在競爭如此激烈的賽道上脫穎而出，要做的也不是很多人所想象的那種“朝九晚五”“看報喝茶”般的舒適工作。相反，選調生都要被下放到基層，完成很多相當困難的工作。
《北京大學教育評論》上一項以本校選調生為研究對象的調查就顯示，許多選調生在人生地不熟的鄉鎮里，都遇到了工作繁重、溝通困難等問題 [17]。
而這個屬于頂尖學子的賽道，也成了一個“圍城”——圍城外的人想進去，圍城內的人卻選擇主動離開 [18]。
只是大多數時候，主動離開的人少，想擠進去的人多。
畢竟，多少曾不屑“鐵飯碗”的年輕人，在工作的頭幾年經歷了社會的毒打后，才發現有編制是真的香。只是，加入考公隊伍的他們會發現，公務員也是真的難考。
